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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这些话顾映真不会说出来。
笑着拉上明姝:“你啊,就放心吧,大家都是有分寸的,可不敢招惹你。”
虽知道明姝只是将军府的表姑娘,却也忌惮她身后的晏巍。
那可是个厉害的人物,谁会无故开罪于她?
这也是顾映真敢这么直接将明姝带来的原因。
世家出身,没有谁是蠢的,利益为上罢了。
陆陆续续也碰到了不少人。
“顾姑娘来了?”这是刑部侍郎府上的姑娘。
顾映真点头:“你也来了?”
“你身边这位姑娘是?”
“这是晏将军府上的表姑娘,唤明姝的。”
明姝就见那刑部侍郎府的姑娘眼里一闪而过什么,很快消失:“明姑娘。”
明姝回道:“林姑娘。”
又听她问:“你们可是要找怡月郡主?”
“正是,你可知道她在何处?”顾映真顺势问。
“她啊,这会怕是不得空。今日有贵客至,她一时走不开。”
顾映真:“多谢林姑娘告知,那我二人先去园子里走走。”
林姑娘也知自己在此不合适,于是带着婢女离开了。
顾映真微微扬眉:“难道是几位王爷来了?”
明姝不愿多事,扯了扯顾映真的袖摆:“那我们先去逛一逛吧。”
顾映真点头:“也好。”
于是招手叫来了公主府的一名婢女为她们带路。
池亭赏鱼,竹影沙沙,冷暖为宜,正是赏景的好时候。
明姝与顾映真走了许久。
正巧路过一亭子,想着歇一下。
顾映真陡然拉住明姝的手,狠狠皱眉看着亭子里的一男一女。
不过几息的功夫,顾映真拉着明姝就要离去。
气死了,她要被气死了!
明姝敏锐地发现顾映真的情绪有变。
眼看着前面就是一丛花,已无路可走,明姝拉住顾映真的衣袖。
轻声道:“顾姐姐,咱们走边吧。”
顾映真正在气头上,但也尚有理智,克制着自己,唇齿间挤出一个“好”字。
而亭子里的男子耳尖地听到了明姝唤的顾姐姐。
到底是上心了。
狠下心来:“林姑娘,我,我已有心悦之人。”
而后大步朝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追去。
独留刑部侍郎府上的姑娘失魂落魄在亭子中。
男子一路走来,并未看到人影。
明姝只看到亭子里有一男一女,并未留意二人是哪个府上的。
但能叫顾映真如此在意的,恐怕是那位男子?
明姝仿若遇到了大难题,这,可是不好办啊。
顾映真恨恨地跺脚,转身才发现明姝苦恼地皱巴了小脸。
一时不知为何,竟是笑了出来:“吓到阿姝了罢?是我的不对,走,咱们就去赏花。”
却被男子找到了人,急急喊道:“阿真!”
明姝几个回眸间便悄然后退。
顾映真见到他就来气:“你来做什么?你走吧,叫人看到许是不好。还有,以后别这么叫我!”
任谁听了不知顾映真这是真气上了。
明姝大抵是猜到了什么,小声开口:“顾姐姐,许是有什么误会,不若还是先说开了罢,免得生了芥蒂。”
男子上前抱拳,朝明姝一笑:“多谢这位妹妹为我说话,我想与阿真单独说两句可好?”
明姝有眼色地离开。
顾映真大声道:“不好!我与你没甚好说的!”
男子歉意与明姝一笑。
明姝离去得更快了些。
隔得远了,明姝只能偶尔听到顾映真的声音,但到底听不清说的什么。
明姝低低一笑,这便是那恼人的情爱么?
没过一会,顾映真便找到了明姝,没见男子,该是离去了。
原以为男子没将事情解决,可看到顾映真眼中藏不住的笑意,明姝懂了。
聪明的不多问。
顾映真清了清嗓子,叮嘱到:“阿姝,刚才的事莫说出去了。”
“顾姐姐,我知晓的。”
顾映真小声嘟囔:“此事我还没与我娘说过,”叹了口气:“我娘对他好似不太喜欢,我都不敢说。”
明姝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眸看着顾映真,试探性问:“那顾姐姐可有想过顾夫人早已知晓?”
顾映真的眼睛越睁越大:“好似,有可能。”
她就说她娘不急着为她说亲,原以为是舍不得她,却没想到是早已知道她的事了。
不成不成,今儿回去定然要问清楚了。
顾映真打定了主意。
明姝挽唇不语,若她猜得没错,那是高义候的嫡次子纪晖。
“咱们来了有一会了,去找怡月郡主吧。”
“好。”
顾映真与明姝并肩而行,问了公主府的婢女怡月郡主在何处。
怡月郡主见着人,娇嗔:“你可是来了,莫非是有人新人就将我忘了?”
顾映真嬉笑着走近:“哪能啊,这不念着你今日忙,可不敢前来打扰你。”
“那怎么这会又来了?”怡月郡主不信。
“免得人以为我受了怡月郡主的冷落,我自然得来露个脸。”
“贫嘴。这位姑娘就是晏府来的?”怡月郡主笑骂了一声,见明姝安静跟在顾映真身后不由问道。
“瞧我,差点忘了跟阿姝介绍了,这位就是咱们大名鼎鼎,有才有貌的怡月郡主了。”
明姝见礼,怡月郡主扶住:“别多礼,不然等会阿真就要怨我慢待你了。”
顾映真被人拿来打趣,手暗暗伸了过去,在怡月郡主的腰际轻轻挠了一下。
惊得怡月郡主差点跳起来:“阿真!”
顾映真捂着唇偷笑,连明姝瞧着眉眼都染上了笑意。
正在玩闹时,管婉幽幽出声:“好啊,原来阿真与怡月躲着我在这里呢!”
醋的酸味霎时扑面而来。
怡月却是第一时间告状:“阿婉,你看她。”
管婉信步走来,摇曳生姿,一步一生莲,端的是雍容华贵。
都说管府有女百家求,不知花归哪家。
许多人都猜测管家女会进宫,但管府没有这打算。
可为管婉相看的人都没让管婉满意,于是亲事一拖再拖。
管婉在明姝身侧坐下:“我可管不了她,你自求多福吧。”
再打量起明姝来:“明姑娘真是与咱们生的不一样。”
明姝自带的神秘娴静,以及周身的灵气,都叫人眼前一亮。
难怪阿真直接将人带来了怡月的宴会。
《表妹不欲攀高枝明姝晏巍》精彩片段
可这些话顾映真不会说出来。
笑着拉上明姝:“你啊,就放心吧,大家都是有分寸的,可不敢招惹你。”
虽知道明姝只是将军府的表姑娘,却也忌惮她身后的晏巍。
那可是个厉害的人物,谁会无故开罪于她?
这也是顾映真敢这么直接将明姝带来的原因。
世家出身,没有谁是蠢的,利益为上罢了。
陆陆续续也碰到了不少人。
“顾姑娘来了?”这是刑部侍郎府上的姑娘。
顾映真点头:“你也来了?”
“你身边这位姑娘是?”
“这是晏将军府上的表姑娘,唤明姝的。”
明姝就见那刑部侍郎府的姑娘眼里一闪而过什么,很快消失:“明姑娘。”
明姝回道:“林姑娘。”
又听她问:“你们可是要找怡月郡主?”
“正是,你可知道她在何处?”顾映真顺势问。
“她啊,这会怕是不得空。今日有贵客至,她一时走不开。”
顾映真:“多谢林姑娘告知,那我二人先去园子里走走。”
林姑娘也知自己在此不合适,于是带着婢女离开了。
顾映真微微扬眉:“难道是几位王爷来了?”
明姝不愿多事,扯了扯顾映真的袖摆:“那我们先去逛一逛吧。”
顾映真点头:“也好。”
于是招手叫来了公主府的一名婢女为她们带路。
池亭赏鱼,竹影沙沙,冷暖为宜,正是赏景的好时候。
明姝与顾映真走了许久。
正巧路过一亭子,想着歇一下。
顾映真陡然拉住明姝的手,狠狠皱眉看着亭子里的一男一女。
不过几息的功夫,顾映真拉着明姝就要离去。
气死了,她要被气死了!
明姝敏锐地发现顾映真的情绪有变。
眼看着前面就是一丛花,已无路可走,明姝拉住顾映真的衣袖。
轻声道:“顾姐姐,咱们走边吧。”
顾映真正在气头上,但也尚有理智,克制着自己,唇齿间挤出一个“好”字。
而亭子里的男子耳尖地听到了明姝唤的顾姐姐。
到底是上心了。
狠下心来:“林姑娘,我,我已有心悦之人。”
而后大步朝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追去。
独留刑部侍郎府上的姑娘失魂落魄在亭子中。
男子一路走来,并未看到人影。
明姝只看到亭子里有一男一女,并未留意二人是哪个府上的。
但能叫顾映真如此在意的,恐怕是那位男子?
明姝仿若遇到了大难题,这,可是不好办啊。
顾映真恨恨地跺脚,转身才发现明姝苦恼地皱巴了小脸。
一时不知为何,竟是笑了出来:“吓到阿姝了罢?是我的不对,走,咱们就去赏花。”
却被男子找到了人,急急喊道:“阿真!”
明姝几个回眸间便悄然后退。
顾映真见到他就来气:“你来做什么?你走吧,叫人看到许是不好。还有,以后别这么叫我!”
任谁听了不知顾映真这是真气上了。
明姝大抵是猜到了什么,小声开口:“顾姐姐,许是有什么误会,不若还是先说开了罢,免得生了芥蒂。”
男子上前抱拳,朝明姝一笑:“多谢这位妹妹为我说话,我想与阿真单独说两句可好?”
明姝有眼色地离开。
顾映真大声道:“不好!我与你没甚好说的!”
男子歉意与明姝一笑。
明姝离去得更快了些。
隔得远了,明姝只能偶尔听到顾映真的声音,但到底听不清说的什么。
明姝低低一笑,这便是那恼人的情爱么?
没过一会,顾映真便找到了明姝,没见男子,该是离去了。
原以为男子没将事情解决,可看到顾映真眼中藏不住的笑意,明姝懂了。
聪明的不多问。
顾映真清了清嗓子,叮嘱到:“阿姝,刚才的事莫说出去了。”
“顾姐姐,我知晓的。”
顾映真小声嘟囔:“此事我还没与我娘说过,”叹了口气:“我娘对他好似不太喜欢,我都不敢说。”
明姝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眸看着顾映真,试探性问:“那顾姐姐可有想过顾夫人早已知晓?”
顾映真的眼睛越睁越大:“好似,有可能。”
她就说她娘不急着为她说亲,原以为是舍不得她,却没想到是早已知道她的事了。
不成不成,今儿回去定然要问清楚了。
顾映真打定了主意。
明姝挽唇不语,若她猜得没错,那是高义候的嫡次子纪晖。
“咱们来了有一会了,去找怡月郡主吧。”
“好。”
顾映真与明姝并肩而行,问了公主府的婢女怡月郡主在何处。
怡月郡主见着人,娇嗔:“你可是来了,莫非是有人新人就将我忘了?”
顾映真嬉笑着走近:“哪能啊,这不念着你今日忙,可不敢前来打扰你。”
“那怎么这会又来了?”怡月郡主不信。
“免得人以为我受了怡月郡主的冷落,我自然得来露个脸。”
“贫嘴。这位姑娘就是晏府来的?”怡月郡主笑骂了一声,见明姝安静跟在顾映真身后不由问道。
“瞧我,差点忘了跟阿姝介绍了,这位就是咱们大名鼎鼎,有才有貌的怡月郡主了。”
明姝见礼,怡月郡主扶住:“别多礼,不然等会阿真就要怨我慢待你了。”
顾映真被人拿来打趣,手暗暗伸了过去,在怡月郡主的腰际轻轻挠了一下。
惊得怡月郡主差点跳起来:“阿真!”
顾映真捂着唇偷笑,连明姝瞧着眉眼都染上了笑意。
正在玩闹时,管婉幽幽出声:“好啊,原来阿真与怡月躲着我在这里呢!”
醋的酸味霎时扑面而来。
怡月却是第一时间告状:“阿婉,你看她。”
管婉信步走来,摇曳生姿,一步一生莲,端的是雍容华贵。
都说管府有女百家求,不知花归哪家。
许多人都猜测管家女会进宫,但管府没有这打算。
可为管婉相看的人都没让管婉满意,于是亲事一拖再拖。
管婉在明姝身侧坐下:“我可管不了她,你自求多福吧。”
再打量起明姝来:“明姑娘真是与咱们生的不一样。”
明姝自带的神秘娴静,以及周身的灵气,都叫人眼前一亮。
难怪阿真直接将人带来了怡月的宴会。
元容见明姝虽闭着眼,但呼吸很乱。
“姑娘可是在担心?”
明姝确实没睡,身子疲累,可脑子清醒着。
回想着观中的事,更是在猜测表哥为何会在山玉观。
“将军不会叫姑娘白白受委屈的。”
明姝睁开眼,问:“你可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?”
元容思考:“姑娘说的是哪种?”
“就……惹对方生气的事。”
“有过。我不小心将灯油撒到了她身上,可她不曾怪罪我。”
哦。
明姝又闭眼。
“不过婢子可以帮姑娘出主意。”元容闪亮亮的眼睛里写着八卦二字。
面上的表情则是一本正经。
“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同他道歉。”
“这好办,姑娘买个歉礼,并附上三百字道歉的话,许是那人就不气了。”
明姝一顿,再次睁开眼。
这可真是个好法子,若是当面与表哥说,她,不太行。
可,明姝疑惑:“三百字会不会多了些?”
元容笑:“字多才有诚意。”
可太对了。
明姝坐了起来。
掀开马车车帘的一角,一路看去,直到,铺子上金光闪闪三个大字。
玲珑阁。
“停下!”
车夫拉紧马绳:“表姑娘?”
“你将马车牵到一旁等我回来。”
然后带着元容进了玲珑阁。
小二谄媚地迎上来:“姑娘是来看首饰的?”
明姝的眼环视了一圈,没看到想买的,问:“店里可有男子佩戴之物?”
男子?
元容瞪眼。
艰难地开口:“姑娘,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府吧,婢子没带多少银钱。”
小二贴心地说:“我们可以派人去府上取钱。”
意思就是不用担心银子不够。
再者,明姝也道:“我带了银票。”
元容犹犹豫豫。
“姑娘,咱们真的要买吗?”
明姝:“买!”
元容苦哈哈,小二笑开了花。
“姑娘随我来,可是为未婚夫郎买的?”
元容呵斥道:“我家姑娘尚未定亲。”
小二诧异,却不敢多问:“是小的多嘴了。姑娘这边请。”
玲珑阁很大,并且是两个铺子相连,一边为男子用的,一边为女子所用,两间是一道长廊相连。
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玲珑阁,连长廊的墙面都是用金粉画的。
元容倒吸一口凉气。
小二挺直身板:“东家特意找人设计的,大师说这样的招财。”
招不招财明姝不知道,招贼是一定的。
尤其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贼。
明姝颔首:“极好。”
再拐了弯,就到了。
两边的陈设大致相同,掌柜的迎上来:“姑娘想买什么?”
“男子佩戴之物。”
“这边是玉佩,这边是腰带,这是扳指……”
明姝顺着掌柜所指的木匣子看去。
抬脚走向了放扳指的地方,指着最上面通体碧绿的扳指道:“取下来我瞧瞧。”
放得高,说明贵重。
既然要诚意,明姝自然不能往差了挑。
这里面唯有那枚碧玉扳指能入眼。
掌柜的脸上绽开了笑:“姑娘好眼光,这扳指可是用的上好的玉胚,请了有名的大师雕刻出来的。
”
晏巍只站在那里,冰冰冷冷的,就很是唬人。
青文公主才见到了人,不愿留下坏印象:“晏将军护妻心切,可也不能对本宫横加指责。”
晏巍嘴角勾起讽刺的笑:“殿下学富五车,自该知道来前要先下帖子,而不是直接前来。”
“本宫的帖子是下给朝廷命妇的。”
意思便是明姝还不够她下帖的资格。
“公主若是要如是说,那我明日便进宫问一问圣上,许是我太久没来云京了,险些忘了规矩。”
“你……”青文公主一阵脸热。
这人居然用父皇压她。
大宫女在她身后拉了拉,青文公主这才作罢。
“时候不早了,既然人已看过,本宫就先回宫了。”
晏巍气定神闲:“殿下好走。”
明姝犹豫:“表哥,殿下她……”
许是不知,她总觉得这位公主本性不坏。
晏巍转着扳指:“她日后再来,不必如此客气。”
圣上的心思昭然若揭。
眼下朝中局势初现,圣上身子也愈发不好,有些急了。
“可,那是公主殿下。”
晏巍眉梢掠过沉思:“无需隐忍。”
明姝默了一瞬。
“表哥如何能保证圣上不会怪罪?”
“圣上精力不似以往,如此小事,自不会有人拿去圣上面前说三道四。”
明姝眼眸噔地一亮:“表哥说的是。”
“这几日我不会在府上,若是有事就让管家给我传信。”
“那我可能出府?”
“多带几人暗中保护。”
有了前车之鉴,明姝不敢掉以轻心。
是以晏巍刚提明姝就忙不迭应下:“是。”
“陆家人来过了?”
“表哥知道陆家?”明姝的眼中明晃晃地挂着不解二字。
“陆家,是你外祖家。”
明姝早有预料。
若不真是她的外祖家也不敢找来将军府。
可明姝还是疑惑:“这么多年,为何陆家不曾有人来过陵合府?”
但凡有人来找过她,她都不可能一点不知道陆家的存在。
“陆家早年因贪污罪被贬官下狱,陆家的罪不至此,只因得罪了上面的人,后你父亲为陆家翻案,减轻了陆家刑罚,陆家却无法官复原样。”
这就是陆家没落的原因。
而陆家为何不派人来陵合府:“大抵是因为你母亲与陆家关系不和。”
明姝懂了。
“如今的陆家,我可要来往?”
她娘昨夜托梦怎么也不曾同她说起。
这可真是一摊大事啊。
“随你。”
一个陆家,来往与否,都不会引起什么波涛。
明姝不喜陆家那两位夫人,但对陆老夫人还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。
晏巍看了眼刻漏:“传膳罢。”
明姝却是才用了不久,这会也不见饿。
所以只慢吞吞地夹着面前的菜,一点一点往嘴里塞。
晏巍格外留意了几分:“怎么?饭菜不合胃口?”
“不曾。”
“那为何不食?”
“大抵是,苦夏?”
晏巍的手一顿,因在云京,热得比陵合府会晚一月,如今也才将将开始入夏。
晏巍哪会不知这是借口,意有所指道:“边关将士受重伤,若体型壮大,活下来的几率会比旁人多五成。
但段仓还是起了恻隐之心:“这伤待回府后找大夫拿些药,别是伤到筋骨了。”
元容诧异:“我心里有数,握剑时特意偏了些,只是削到了皮肉。”
段仓无言。
两人一同道了万阳子的住处。
巧了。
小道童先前去寻万阳子,这会正回来。
万阳子背着个竹编背篓,里面不知装着什么,身形有些瘦,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,平白无故多了些仙风。
“道长。”
万阳子进门先将背篓放下,而后脚使劲蹬地,将鞋上的泥都抖去。
才进了屋。
“回云京这么久了才知道来看望我,也不提前打声招呼。”
这般熟稔的话,明姝就知晏巍是与眼前人是相识的。
万阳子像是才看到还有女子在。
瞧了一眼,道:“你这媳妇生得美,外面惦记的也不少啊。”
明姝的脸霎时通红。
晏巍皱眉,斜睨着他:“慎言。”
万阳子一顿,再朝二人看去,手指动了动。
问道:“姑娘刚及笄?几月的生辰?几时生的?”
明姝张了张嘴,下意识回道:“三月初六午时末生的。”
万阳子眼睛微眯,再琢磨晏巍的生辰八字。
心中有了数。
“姑娘的八字甚好,这姻缘么,也甚好,是个有福之人。”
明姝愣愣,还记得棠梨说过,算命是要给卦银的。
于是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,献上。
却被晏巍拦住:“他不是缺银子的人,收回去。”
万阳子瞪眼,正要抬起的手落下,还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须髯。
不过:“是要给卦银的。”
他又不是只算了这么点,若是不给卦银,会有灾劫。
晏巍不紧不慢问:“哦?你还算出了什么?”
“姑娘的夫婿应当是武将,还是个厉害人物,以后对姑娘也钟情。”
这真是叫明姝眼中绽开了笑。
凭着这一句话,这卦银也是给定了。
“多谢道长吉言。”
万阳子郑重地点头,而后将银子收下。
看在银子给得多的份上,他还多说了一句:“你这夫婿如今正被人惦记着。”
明姝显然很懵。
而一旁淡定喝茶的晏巍嘴角携起一抹冷笑。
“你这半吊子,这样的男子如何能配我表妹?”
半吊子万阳子没有生气,笑眯了眼:“是贫道多言了。”
可明姝到底是上心了,怎么会被惦记呢?
晏巍轻嗤。
万阳子在二人的眉眼之间又看了一眼,点头,他没看错。
到底是天命的夫妻,纵使还未成婚,眉眼之间也露着夫妻相。
万阳子但笑不语。
天机啊,不可泄露。
明姝春水般的眼眸期盼地看着万阳子,希冀能知道更多。
万阳子摇头,在晏巍对面坐下。
“给我倒一杯茶。”
晏巍冷淡地睨了他一眼,没有动作。
而有只素白的手伸向桌上的茶壶,殷勤地给万阳子斟了一杯茶。
“道长,您用。”
万阳子哈哈一笑:“那贫道就不客气了。姻缘一事,提前知道得越多,恐会生变故,倒不如顺其自然,姑娘说呢?”
好似,是这个理。
明姝摇头:“只是出来走走,有些累了。”
崔桢也没多疑,毕竟明姝的脸色也像是走累了。
崔桢扭捏着,不太好意思:“明妹妹这些日子怎么没去书院?”
啊?
明姝眨了眨眼:“以后都不去了。”
崔桢脱口而出问道:“为何?是不是董莠她们又说你坏话了?”
明姝一顿。
要说她怎么会认识崔桢,还是因着她那时有三急,于是带着棠梨走林间小路想快些回去,无意中竟听到董莠与几名姑娘再说她是非,她一时气不过便上去理论。
谁料董莠矢口否认,非说是她听错了,还威胁她若不道歉就要闹到老师面前去。
她可真是差点没被气死。
还是崔桢正好在那附近温书,也听到了董莠她们说的话,能为她作证,这才叫董莠她们作罢。
可这也与董莠无关,明姝轻轻晃头,发丝随着她一动也是飘摇。
“不是。”
“那,那你为何……”
“崔桢哥哥我要回府了。”明姝不愿同他提起。
崔桢心下怅然。
袖子下的手紧了松,松了又紧,终于他吐出一口气:“明妹妹,我也正想找你呢。”
崔桢脸上泛着柔和的光,嘴角的笑意温柔得能包容一切。
明姝的心跳了跳,不动声色问:“找我?”
“我最近写了一本诗集想叫明妹妹帮我看一下。”
崔桢自袖中取出一本诗集来,封皮无字。
明姝笑着接过:“崔桢哥哥的诗一向是极好的。”
说着就要翻开。
崔桢轻咳一声:“明,明妹妹还是回去看吧。”说完耳朵烫了烫。
明姝一愣,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,应下:“好。”
到底是男女有别,崔桢也只与明姝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。
明姝见崔桢的身影不见了,才发现自己有些热,拿着诗集扇了扇风,就见里头掉下了说什么。
棠梨蹲下拾了起来:“姑娘,是朵干了的海棠花。”
明姝总觉得有些奇怪,可在书中拈花也是许多学子爱做的,自然也不稀奇。
只是她没想到是海棠花。
天禄上下无一不以牡丹为百花之首,象征雍容富贵。
她却曾说:“牡丹又如何?我偏就独喜海棠!”
不等明姝多想,马车就来了。
车夫见到了人松了口气:“表姑娘。”
明姝将诗集给了棠梨,提着裙摆踩在车夫放下的脚蹬上了马车。
而刚才发生的事也落入了一双黑眸之中。
“公子?”老者问。
晏巍收回目光,答道:“冯老说的是。”
冯老摸着长髯,哈哈一笑,须臾才反问:“公子可知老夫适才说的什么?”
晏巍手指拿起茶盏喝了一口:“冯老说我此次必然要去一趟云京。”
冯老笑着摇头:“错了。老夫说公子该成亲了。”
晏巍被呛了下:“冯老说笑了。”
冯老面露难色:“咱们得到的消息,圣上有意让皇室公主下嫁各方镇将,以钳制军权,公子可不能不防。”
晏巍指尖转着茶杯:“我知道了。”
其他的冯老也不多言,公子自幼便是个心有成算的。
冯老以前就是晏府的幕僚,可惜后来晏大将军战死,晏巍做主让他离了府,转为暗中谋事,以保护冯老的安全。
段仓派人暗中将冯老送了回去,为了避嫌,晏巍多坐了一会。
望着窗外,似乎明姝与那白面书生相视而笑的画面还留在眼前。
晏巍手指微屈在桌上敲了两下,又慢慢停下:“段仓,去查查那书生。”
“是。”
明姝回府后将衣裳换了下来,梳洗沐浴后就卧在矮榻上不想动弹。
棠梨取了小盒药膏来:“姑娘,婢子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明姝的手这会再来看,已然红肿了,在白玉般的肌肤映衬下显得骇人。
明姝有气无力道:“抹上药膏很快就好了。”
虽则差点出事,倒是叫明姝从大汉口中得知了一点消息。
圣上召回各方镇将,那表哥应当也快要回京了吧。
那她呢?
明姝蝶翼般的长睫飞舞着遮下眼底的复杂。
大抵是认命了。
明姝嘟囔着:“罢了,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了,大不了去青玉庵当姑子去。”
可那恼人的情爱她还没尝过滋味呢!
棠梨只见明姝嘴巴动了动却没听清到底在说什么。
“姑娘在说什么?”
明姝抬起一只腿搭在另一条腿上,抬了抬下巴:“我说赶明儿给你找个俊美的小生把你嫁了。”
棠梨有些圆润的脸扬起笑,到底是一同长大的主仆,喜好都是差不多的。
“那姑娘可得给婢子找个品性好的又俊美的!”
看着那张脸她定然也能多吃一碗饭!
明姝回瞪着她:“你这小妮子害臊不害臊?”
她要去青玉庵当姑子,这小婢女竟想嫁个俊美的儿郎,这不是戳她的心吗!
明姝捂着心口难受:“小棠梨,你伤到你家姑娘的心了……”
棠梨搓了搓手。
张张嘴,许久才听她小声说:“那姑娘也找个不成吗?”
明姝的心被伤得彻底。
“你就不能安慰我说不嫁人吗?”
“那,那不成,婢子还没牵过男子的手呢,听说可暖和了。”棠梨小声道。
明姝倏然偏头。
“你的那些话本子呢?”
“姑娘怎么问这个?”
明姝的脚尖翘了翘:“我想看。”
棠梨高兴起身,就像是有了好东西给人分享的快乐:“姑娘等我一下。”
棠梨去了她住的屋子,拿来了一匣子的话本子,眼睛很亮,声音很小。
“这是婢子珍藏了许久的,姑娘定然没看过。”
自从明姝带了本话本子去书院看,却被老师逮到并痛心疾首批了她一顿后,她就再也没看过了。
这会看到熟悉的封皮,不由得竟有些心痒。
明姝点头,若是她去青玉庵当姑子,那定然要带几箱子话本子去。
明姝翻了翻,拿起其中一本卷边多的,封皮写着:梨花香。
明姝啧了声,还怪文雅的。
可看了个开头,却是个说打仗的,以明姝对棠梨的了解,定然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书。
果然,不过是多翻了几页,明姝的手一顿。
明姝望着晏巍下颌至颈间冒着血丝的划痕,惊骇不已。
掏出了帕子去捂着,颤着唇道:“表哥,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雪白的帕子落了点点红梅。
晏巍眉头都没动一下,可见明姝这般担心的模样,还是受用的,于是坐着没动。
除了将茶杯放回桌子上。
明姝死死按着,离得近了,萦绕在晏巍鼻尖的甜香愈发浓烈。
不禁开口问道:“表妹用的什么香?”
“怎,怎么了?”
湿漉漉的眼就那么懵懂地一头撞进了晏巍的星海。
“闻着有些甜。”晏巍如实道。
甜?
明姝迷茫,她用的香都是花香,怎么会甜?
“表哥会不会是闻错了?”
那手上因为分心而松了些,晏巍镇定提醒:“伤口还在流血,表妹还是按得紧实些。”
明姝闻言忙又用力按住。
温热的触感通过帕子传入明姝的掌心,还有颈间的脉跳动着。
呼吸交错,一种名为暧昧的气氛袭来。
明姝的呼吸有些乱了,也被晏巍察觉到。
“表妹在想什么?”
“在想……表哥的伤可还在流血。”
“那表妹为何盯着我的喉结?”
明姝闹了个大红脸,竟就这么被晏巍直白地说了出来。
“咳。”
“表哥许是不知,我只是好奇为何我没有。”
男女的构造也许不只是一处不同。
“是吗?”晏巍眼底幽幽。
明姝重重点头:“是。”
“不然表妹亲手摸摸?”
明姝想,但明姝不敢:“不,不了。”
晏巍抬手,覆上那搁在他颈子上的纤细娇小的手缓缓朝喉结处去。
明姝也像是受了蛊惑一般。
在触碰到那会动的凸起时,明姝好奇地摸着。
浑然不觉晏巍的眼已转深。
那里面是暗光涌现,伺机而动。
明姝轻声嘀咕:“男子为何会有这个呢?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?”
晏巍不语,由着她的好奇心探索。
而明姝夹在手指间的帕子掉落,回神过来。
帕子交叠落下,正好落在晏巍的腿上。
而那里,明姝曾亲眼见过。
明姝如同烫手山芋般弹坐了回去,面上又打翻了胭脂:“表,表哥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真的,她只是好奇为何会不一样,全然没有冒犯的意思。
晏巍不语,拿起帕子至明姝眼前:“还在流血,按着。”
明姝咬唇,犹犹豫豫接过。
可心思却不敢那般放飞了,是老老实实的等着那伤口不再流血。
晏巍也不动。
怪异的气氛逐渐消失。
明姝松开手,已没有血渗出,道:“表哥,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,我叫人去取来。”
“不必。”
明姝皱眉。
就听晏巍道:“直接过去吧。”
明姝下意识绞着帕子,可下一瞬想起帕子上有血,又倏然松开。
将军府上下都是晏家的,明姝实在说不那声不许。
晏巍起身直接朝偏院去。
明姝赶紧跟上。
夏炎炎,只这么几步路明姝就觉得又热又累的。
难为晏巍健步如飞,半点看不出汗意来。
明姝一个不小心踩着了裙摆,就超前扑去,手下意识一抓,就扯住了晏巍的腰带。
晏巍转身将明姝抱住,就见明姝手上多了一条腰带。
明姝瞪眼,那腰带着实烫手。
“表哥……”
晏巍气笑了:“表妹扯我腰带?”
救命……
“我,不是故意的。”这么多意外连在一起,明姝自个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。
明姝被抱住,清晰地能闻见晏巍衣袍上的皂角味。
不自在地挣了挣。
晏巍喉间一滚:“别动!”
明姝霎时不敢乱动。
晏巍一手抱住她,一手从她手上取走腰带,而后将裤腰提住,转身。
行云流水。
再背对着明姝将腰带系上。
明姝拍了拍绯红的脸。
晏巍偏头看了她一眼:“走吧。”
明姝快步跟上,小心翼翼的,生怕再次发生意外。
好不容易到了偏院,明姝一拍脑袋:“表哥,那个,药膏在锦兰院。”
晏巍淡定转身:“带路。”
明姝缩了缩脖子。
表哥好性儿,这样都不置气。
晏巍不知明姝所想,不过他闻着那股幽幽的甜香,想得更多了。
他好似,不讨厌这个味道。
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。
所以,将军夫人也就表妹了罢,正好表妹对他也有意。
望着一步外的倩丽背影,晏巍如此想着。
等到了锦兰院,明姝进了内室,晏巍在外间等着。
明姝翻出了药膏,呈递上。
晏巍不过扫了一眼,道:“表妹亲自为我涂上吧。”
谁伤的谁负责。
明姝咬着下唇,也找不到借口反抗:“哦。”
明姝取了一点,在晏巍的伤口上均匀涂抹。
晏巍喉间滚动着,说不清什么思绪,只觉得身体里藏了一把火,随时都能点着。
明姝的指腹温热,与药膏的清凉形成对比,在晏巍的下颌,颈上不大不小地刺激着。
那体内的火越烧越旺,晏巍不动声色地隐忍着。
“好了。”在明姝微微吐出的两个字下。
晏巍像是挣开了枷锁:“突然想起还有事,就不陪着表妹了。”
明姝举着药瓶子的手一顿,还未来得及说的话也咽了回去。
“表哥怎么,怪怪的。”
明姝想不明白,也就搁下了。
药膏可以等会派人送去。
晏巍步履匆匆,回到院子后,去了浴池,一头栽了进去,洗去了一身的燥火。
泛凉的水打在晏巍的背上,带走了热意。
晏巍无奈发现自身的异样,眼中不解:“怎么会,如此?”
可很快给了自己一个解释,定然这些时日怠于练武才会如此。
以往也会有这样的时候,可只要他去练武场同人比试过了,也就没事了。
念及此。
段仓遭殃了。
被晏巍拉去了比武场,狠狠地比试了一场,浑身都在痛。
段仓揉着腰腹,那里是晏巍一拳头下去,段仓没处躲,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拳而伤的。
“将军这是怎么了?”
“来云京后便不曾比试了,试试身手。”
晏巍的身手那是没得说的,在军中几乎为人能及。
段仓苦笑:“将军今日,比往常下手更狠了。”
元容道:“那定然有云想阁和玲珑楼了。”
只听名字就知道那是女子喜欢去的地了。
明姝微微点头。
元容接着说:“还喜欢去佛寺和道观。”
这也是能理解的,谁还没个想寄托祈愿的地方。
明姝继续看着元容。
元容顿了顿,小声道:“还有些夫人喜欢去梨园,姑娘可听过?”
“是那玉笛飞声入九天,红妆一曲动君颜的梨园么?”
“是那处,梨园的名角儿受到许多大家夫人的追捧,尤其那个叫苓羽的,更是个中翘楚。”
又听元容说:“苓羽虽为男儿,身子骨却比女子还柔,纤腰一动,比那三月里的柳枝还软,再加上那一把好嗓子……”
只听元容这么几句,明姝已然能够想到那个叫苓羽的男子有多美了。
明姝愣愣地听着。
马车停了。
元容也适时不语,先一步跳下马车。
明姝搭着元容的手下来。
站定之后,就有段仓过来:“将军交代表姑娘入住锦兰院。”
明姝只当是个寻常院子。
却不料元容听到锦兰院时倏然看向段仓。
锦兰院可是主院,以前是夫人住的院子,将军此举莫非是在告知府上,要将表姑娘当作将军夫人对待吗?
元容又低下头,没让明姝瞧见她眼中的异样。
段仓叫人将明姝的箱笼抬进锦兰院。
宅子比不得陵合府的,里面的花草树木虽有人打理过,却并不精致。
处处透着久不住人的气息。
明姝望着锦兰院,雕梁玉砌,亭台楼阁,院中翠绿娇红相映成画。
不解:“表哥怎么会安排我住此处?”
虽她没来过,却也大抵知道一个宅子的布局,这不是她该住的院子。
元容飞快地想着:“许是,这个院子离前院近罢,左右只有姑娘与将军两个主子。”
明姝心底嘟囔,她算什么主子?
不过却没有反驳,她也摸不清晏巍这样安排是因为什么,所幸接受了元容的解释。
棠梨指挥着人将院子收拾了一遍。
明姝已然饿了。
有婆子这时来了锦兰院,面上笑得很是和蔼。
“表姑娘,老奴是前院的许妈妈,前来传话。将军请去膳厅用晚膳。”
明姝笑着应下:“多谢妈妈跑这一趟,我知晓了。”
日头西下,整个晏府都披上了一层金纱,竹影与红墙动静相恰。
明姝到前院时,晏巍已在了。
桌上摆放着许多明姝没有见过的菜系,当是云京的特色。
晏巍听到动静,自兵书中抬头,又将一卷书随手放在右手的架子上。
“用膳罢。”
明姝在一路上也不乏与晏巍有过交流,却依然拘谨。
这位她名义上的表哥,外面瞧着清冷疏离,相处起来更是如此,话不多,那双眼仿若能洞察一切。
明姝只好飞快地用完膳。
晏巍突然开口道:“既然已经进京,明日随我前去顾家拜访。”
那是晏大夫人在世时时常往来的,与晏家关系深厚。
明姝捏紧了筷箸:“我也同去?”
晏巍停下意外地看了明姝一眼。
明姝被晏巍喂了李太医照着医书熬制的药。
三刻钟后。
明姝果然感觉眼睛不再千斤重,缓缓睁开,入目的首先是晏巍那张冷肃的脸。
与先前在她耳旁的喃喃低语浑然不似同一人。
李太医直呼:“果真如此!”
明姝的眼珠转了转,落在棠梨红肿的眼上,想笑着说没事。
可发现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。
李太医再次道:“明姑娘十二个时辰后才能动。”
晏巍看向棠梨。
“收拾一下,回府。”
李太医:“期间可喂些米汤。”
晏巍打横抱起明姝。
出宫之后,明姝发现自己能说话了。
“娘娘那里……”嘶哑得厉害。
晏巍低头:“不会有事。”
在他们走后,圣上召见了柔妃,并留下柔妃,宫中传言,柔妃娘娘是要复宠了。
“今日迷晕我的当真是八皇子?”
“是。”
明姝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八皇子,可她并未见过。
“八皇子为何绑走我?”
“青容公主与八皇子一胎双生。”
明姝恍然大悟。
原来又是为了将军夫人的位置。
她在这位置也不知是挡了多少人的路,圣上也真是,既然这般看中,怎么就不直接拿去呢。
明姝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两句。
不过那两柄玉如意明姝还挺喜欢:“那玉如意真是赏赐给我的?”
晏巍淡淡看了她一眼:“御赐之物,不可变卖不可转赠,亦不可毁坏。”
那岂不是只能放在库房里积灰?
明姝道:“那表哥替我收着吧。”
这样的物件说来虽是圣誉,却也是累赘。
晏巍凉薄一笑。
“不可,这是赏赐给你的。”
“哦。”明姝不情不愿地应着。
明姝尚且不能动弹,但心中却还记得晏巍说过的话。
“表哥这么多年,为何不成亲?”
晏巍倒是也没有敷衍,而是认真地想了:“军中都是将士,除非天上掉下个女子同我成亲。”
“可陵合府喜欢表哥的姑娘不少。”
“是个女子我都得喜欢不成?”相貌不论,且说品性,见一面如何能看得出来。
可他整日都在军营,不曾与女子有过过多的接触。
唯一的,也就眼前之人。
晏巍扫过明姝的唇色,不知为何,那唇瓣的形状都格外顺眼。
明姝一噎。
“表哥非滥情之人。”
“嗯。”
明姝绞尽脑汁:“表哥日后定是幸福美满。”
“嗯。”
明姝不说话了。
马车一停,明姝就被晏巍抱着一路到了偏院。
府上人见了都暧昧一笑。
“瞧咱们将军对表姑娘可真好。”
“是啊,不过咱们将军可真够痴情的,竟能等这么多年。”
段仓走过正好听到:“都在说什么呢,还不快去干活。”
而后追了上去。
婆子见段仓走远,低声道:“不过我听人说,以前将军不愿成亲是因为将军他,喜欢男子。”
小婢女愣愣地看向婆子身后,扯了扯婆子的衣摆:“妈妈,那边树下的落叶还没扫,我们过去吧。”
婆子不情不愿地转身,直直地对上元容。
元容皱眉:“你们刚才说将军什么?”
婆子笑得勉强:“元容姑娘听错了,我说我有个侄儿的事。”
说着就扯着小婢女的衣裳:“走走,你不是说有地方没扫吗?咱们快去。”
元容也没计较两人的做贼心虚。
却在想着她好像也听到过这样的话。
将军他,莫非真是如此?
而姑娘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?
元容心中一个咯噔。
在偏院外见到了段仓,还抱着一个盒子。
元容再看段仓,果真生得眉清目秀的。
段仓见到了元容,招手:“你可是回来了,这盒子里装的是赏赐给表姑娘的玉如意,你先替表姑娘收好了。”
元容歪着脑袋疑惑:“段仓,你跟着将军多久了?”
“十年了。”
“那你可听过外面说咱们将军的流言?”
“什么流言?”段仓面上不善。
“就是说咱们将军这么久未成亲,其实是……”
晏巍本是出来的脚停下。
元容犹豫了一下,还是没能将将军喜欢男子的话说出口。
倒是段仓追问:“是什么?你怎么吞吞吐吐的?”
晏巍也想知道外面都是怎么传他的。
“说咱们将军其实喜欢男子。”
段仓无语凝噎:“这种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?将军是什么样的人,咱们还不清楚?”
“我怎么会清楚?我又没有像你一样时常跟在将军身边。”
“你——冥顽不灵!”
段仓将盒子塞入元容怀中:“这话可不许叫将军听到。”
元容瘪嘴,只好应下:“是。”
晏巍动了。
“你从何人那里听来的话?”
元容一惊,行礼:“从,从前院的婆子那里听来的。”
段仓道:“将军别听外面的人胡说,他们……”
晏巍并未放在心上,不过既是府上的人传出的闲话,还是得罚:“找到说闲话的那人,罚俸三个月,笞十下。”
段仓领命:“是。”
问了元容那婆子的样貌后,才发现也是他回府遇到的那个多嘴婆子。
小婢女虽未传出这样的话来,但也因为婆子连累被罚了三个月俸禄,可是在心里骂死那婆子了。
明姝渐渐感觉头已经能动了。
偏头对棠梨道:“我想如厕。”
正好进来的晏巍耳尖听到这话,瞥了眼棠梨,道:“还是我抱你去吧。”
明姝抗拒摇头:“棠梨能抱得动我。”
晏巍显然不信。
棠梨撸起袖子,轻而易举抱起了明姝。
晏巍倒是意外了。
元容也进来搭把手,明姝总算将腹腔之中的水排了出去。
棠梨又将明姝抱回来放好。
晏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,说:“你这婢女倒是个习武的好苗子。”
棠梨看向元容,元容点头:“棠梨力气大,能学些拳脚功夫。”
“以后你教她些。”
棠梨激动拉着元容的手:“我真能学?学了之后就能保护好姑娘了?”
“能。”元容也跟着激动。
不对,棠梨若是能保护姑娘了,那她还留着有什么用。
可见到棠梨那副高兴的模样,元容也便不计较那么多了。
明姝不曾想过让棠梨习武,这么一想也不失为一桩好事。
晏巍对她不知何时有的想法,还有往前种种,都在明姝心中过了一遍。
手心沁出的汗染湿了帕子,明姝又换了一张。
等到了书房门口,明姝又后悔了。
表哥这么做,自然有表哥的道理。
段仓不知从何处出来:“表姑娘,将军请。”
晏巍早猜到明姝赴约后就会知道外面传言的事,是以特意在书房等着她前来。
可一个时辰过去了。
才听到书房外的动静。
比他想的慢了些,也不碍事。
元容也想跟着进去,被段仓拦了下来:“将军只让表姑娘一人进去。”
元容皱眉,嘀咕:“将军不会欺负姑娘吧?”
到底在婚事上,女子吃亏些。
将军活该多容忍一些。
明姝强装镇定,还掐了一把手心,如往常一般行礼问安:“表哥安。”
晏巍停笔,放下。
“表妹坐。”
明姝寻了个离得最远的位置坐下。
晏巍打量着眼前的女子。
不施粉黛,面容秀致,眉如远山,眼似秋波。
再观她一身青色长裙曳地,晏巍的眼动了动,注意到明姝是回院子换了身衣裙,早时并不是这一身。
明姝只觉书房氛围奇怪,于是开门见山:“表哥可知外面的传言。”
晏巍落下一个字:“知。”
明姝咬了下唇瓣,问:“那表哥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么?”
“外面的传言无外乎就两个字,做戏。表妹既然随我来了云京,那想来是知道圣上有意召回未婚的镇将是为何事。”
明姝这才将传言与他们回云京的事联系在一起。
可不妨碍她震惊地睁圆了眼。
那双纯净的眸子里映着一个人,把刚起波澜的湖面忽而平息了。
“那,那表哥为何不曾与我说起过?”
“是我的过错。待你成婚时,我定会风风光光送你出嫁。”
这是晏巍的承诺。
明姝好一番计较,才扬起小脸:“表哥想得周到。”
明眸善睐,顾盼生辉。
可偏偏这样的她,未开情窍的晏巍是不懂了。
“表妹善解人意。”
得了一句夸赞,明姝脸上的笑意更重了。
“表哥若无事,我就先退下了。”
晏巍收回目光:“嗯。”
明姝瘦削的身影,柳条似地轻摆,腰是腰,腿是腿的,比大多女子的身子骨都要惹眼。
晏巍的眸光落在明姝的背脊上,不知在想什么。
明姝的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,她想,她应当是高兴的吧。
有晏府为她做主,不论哪个夫家都不敢倦怠了她去。
棠梨问:“姑娘脸上怎么有水光?”
水光?
明姝娇俏一笑:“傻姑娘,那是喜悦得发光了。”
是吗?
棠梨再看去,却没见了。
她怪道是自个眼花了。
廊下的清风送来了初夏的柔和,那挂着的绡纱也在朦胧的雾色下渐行渐远。
明姝梳洗后就上了榻,很累,她只想沉沉睡过去。
梦里——
“姝儿……姝儿……”
谁在唤她?
可没人如此亲近地唤过她的小名,除了阿爹。
“姝儿……你长这么大了,可惜我没能亲眼见你长大。
棠梨贴心,挡在了明姝前面。
脚底踩在地面,正好有粒碎石子,明姝眉心狠狠一跳。
可院门已开。
明姝只好从容地行礼:“表哥。”
“不必多礼。”
碎石子不仅硌脚,还有些尖锐。
明姝轻轻动了动脚。
“既然表妹无事,那便随我走吧。”
“去,去哪?”
“带你去看一出好戏。”
这个好戏指的应该不是字面上的意思。
明姝搓着脚,妄图将碎石子搓掉。
晏巍早就发现明姝不对劲了,目光往下,明姝被挡住的脚上。
闭了闭眼:“我先去外面等你。”
明姝咬着唇。
见晏巍出去了,棠梨捡起明姝的鞋袜就要套上:“姑娘快穿上。”
明姝坐下,抬脚,那粒石子在脚底嵌了个形。
穿戴好了,棠梨绕着转了一圈,并未发现不妥之处。
于是净了手随意擦了擦跟了出去。
晏巍不喜人伺候,马车里依旧只有明姝与他二人。
马车一路往城中去。
明姝猜不到晏巍口中的好戏,晏巍也没有开口的打算。
明姝扣着车壁,犹豫着。
到底还是问了出来:“表哥可看到信了?”
晏巍清冷的嗓音响起:“看到了。”
“那,我……”
“我知,表妹不必特意同我道歉。”
明姝小心地看了一眼晏巍的手指。
骨节分明,修长有力,还有青筋萦绕,唯独不见那枚扳指。
晏巍像是知道她所想那般:“贵重了些,闲暇时再戴。”
“哦。”明姝的语气有失落。
晏巍的眼离开了密信:“两日后与我同去宫宴,打扮低调些。”
倒是他多言了,每回明姝的打扮都并不隆重,可那张脸和周身的气度怎么也掩藏不住。
他只是不想让明姝再被人盯上。
纵是他能解决麻烦,可那些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藏头露尾的,谁也保证不了万无一失。
“我知晓了。”
明姝的礼仪也是受人教导过的,应付宫宴不会出错。
马车缓缓停下。
明姝正要起身,余光发现晏巍已然起了,她只好停住。
待晏巍下了马车,明姝出来却发现晏巍伸着手。
“下来。”
明姝镇定自若地将手虚搭在上面,下了马车。
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就不一样了。
“那就是晏大将军?”
“是他。”
“那女子是谁?”
另一人挤眉弄眼:“还能是谁?定然是那童养媳了。”
“童养媳?”
“怎么,你还不知道?听说那是晏府对外宣称的表姑娘,实际上是自幼养在身边的媳妇,也难怪,这般藏着当真是个绝色,外面的女子能有几个比她美的。”
“英雄难过美人关啊。”
“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,那是美人配英雄,绝配!”
晏巍是习武之人,这样的议论声瞒不过他的耳。
沉静地进了茶楼。
暗卫早已包好了雅间。
“客官里面请。”
晏巍只说:“送一壶云雾茶,再送些点心。”
“好嘞。”
而明姝也是注意到了,不远处一座府邸写着林府。
明姝攥紧绢帕,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林府吧。